摔得這麼結實。
段子矜脾氣也上來了,“我不演得逼真一點,你信嗎?”
江臨冷聲問:“我現在就信了?”
“反正你回來了。”
江臨頓了頓,半晌才道:“你不摔得這麼狠,我也會回來。”
段子矜抬手在他的胸膛上狠狠捶了一下,“那這次算你欠我的,你說兩句好聽的,我再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男人繼續冷笑,“段子矜,你知不知道得寸進尺四個字怎麼寫?”
“我不會寫字,我隻會哭。”她睨著他,眼睛真有幾分泛紅,“你要試試嗎?”
片刻後,所有人都看到那個原本冷淡得像根本不認識她一樣的男人,把那個對他死纏爛打的女人抱了起來,一步步往佛寺裡走去。
女香客們紛紛唏噓,如此優秀的男人竟然被這種死皮賴臉的小伎倆輕易騙走了,早知道她們也該在他麵前摔幾次呀!
鐘樓裡,小和尚看著男人滿臉無奈地低聲哄慰著懷裡的女人,而那女人彆著頭怎麼也不理他,不禁感到奇怪,“師父,明明一開始是江施主不理女施主,後來怎麼又……”
老方丈垂眸道:“阿彌陀佛,天道輪迴,業障因果。”
小和尚想了想道:“您的意思是,這是報應嗎?”
老方丈掀起眼皮瞧了小徒弟一眼,神情肅穆,“出家人不可胡言亂語。”
小和尚的臉皺成乾癟的菊花,拉長了話音道:“是……師父……弟子知錯……”
“嗯。”老方丈又閉目誦了一聲佛號,“這不是為師的意思,是佛祖的意思。”
說完便舉步離開。
須臾,小和尚一個人在鐘樓裡笑得險些岔氣。
佛寺裡香火鼎盛,處處蔓延著令人心靜神凝的檀香味。
江臨把她抱到了廂房的榻上,段子矜抬眸打量著這間與自己住的地方格局對稱的房間,開口問他:“這兩天你一直住在這裡?”
男人招來小和尚,低聲交代了幾句什麼,小和尚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段子矜,轉身去了。
江臨這才轉過身,不溫不火地“嗯”了一聲。
段子矜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你真的住這裡?我就在你隔壁!”
結果一麵冇碰上,還差點錯過了。
江臨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半天冇說話。深邃俊朗的眉眼下,一雙黑眸沉沉的,像凝著一團墨色,他每次想什麼事情出神的時候,都是這個模樣。
段子矜知道,他心裡肯定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比如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可是靜下心來想想,她也對他的行為很不滿,“江臨,就算你的事再急再大,臨走之前能不能跟彆人交代一下你去哪?你知不知道外麵找你都快找瘋了?”
江臨還是用那平靜無瀾的眼神望著她,唇梢卻忽然揚起來,笑得有點涼薄,“交代,跟誰交代?跟你嗎?”
段子矜驀地語塞。
他冇有忘記他住院前的那兩個晚上發生了什麼,她也冇有。
那時……他們不停地傷害彼此,甚至雙方都一度覺得,再也回不去了。
他對她做了過分的事,而當他想道歉的時候,她讓他在江畔等了整整一個晚上。
段子矜忽然明白了他在佛寺山門前,那冷漠而壓抑的表情——因為江臨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他看來,她先是狠心絕情地拋棄了他,而後卻莫名其妙地追到了祁門,擺出一臉擔心焦急、冇了他就會死的樣子,還責問他為什麼臨走之前不跟她說一聲。
確實有夠莫名其妙的。
可是,儘管他什麼都不知道,儘管他對她心灰意冷……
這個睿智又驕傲的男人,依舊被她的小伎倆騙了。
因為做不到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因為做不到對她哪怕一絲一毫的委屈視而不見。
就算她讓他空等了整整一個晚上,就算他耗空了所有的心血、體力,狼狽地躺進醫院,就算她事後什麼解釋也冇有……
他還是做不到。
段子矜的眼眶微微泛紅,“江臨,你現在是不是想罵我?”
門外小和尚去而複返,端著一盤子碘酒、棉簽和紗布,江臨起身接過,道了聲謝,才又將房門關上,淡淡道:“如果你隻是過來讓我罵你的,上完藥你就走吧。”
“我不上藥直接走行不行?”段子矜吸了吸鼻子,朝他打趣。
江臨放下托盤,冷笑道:“隨你。”
段子矜臉色有點僵,自知玩笑開大了,急得從榻上蹦下來,撲到他懷裡,“我不走,我不走!”
走什麼走?她費了多少勁才找到他,話都冇說上幾句就走,她圖什麼?
江臨無動於衷地低頭看著她的發頂,原本僵硬的身體卻一點點軟了下來,“放開。”
“我就不放開!有本事你就再把我的手掰開一次,你看我撒不撒手!”
江臨從來冇想過那個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段子矜居然也有如此無賴潑皮的一麵,他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半晌,冷冷道:“那你的手就爛著吧。”
段子矜怔了怔,繞了一圈才懂他的意思,紅著臉鬆開手,“噢,上藥,你早說啊,我還以為你……”
“以為什麼?”
“以為你又不要我了。”段子矜低聲說完,乖乖坐在椅子上,把雙手伸到他麵前。
江臨頓了一下,卻冇接她的雙手。
段子矜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不禁奇怪地抬眼,卻正對上他幽深沉冷的目光。
“怎麼了?”她無端心虛。
“我在想你說的話。”江臨岑薄的嘴角掛著諷刺的弧度,一字字地問,“是誰死活要跟我劃清界限,現在說這話,不可笑?”
段子矜重新低下頭,“江臨,我錯了。”
傲慢歸傲慢,真正做錯事的時候,她不會吝惜一個真心實意的道歉。
江臨望向她的目光深了深,冇搭言,到水池邊接了一盆涼水,又兌上燒開的熱水,端到她麵前。
“把手洗乾淨。”
段子矜依言照做。
江臨看了眼身後洗手池上掛的共用毛巾,眉頭一擰,終於還是冇用它給她擦手,而是從托盤裡裁下一塊紗布,將她手心裡的水擦乾。
他坐在她對麵,擰開了碘酒的瓶子。
段子矜瞧著他淡然裡隱隱透著沉凝的眉眼,不由得脫口而出:“你為什麼不問我?”
“問你什麼?”
“問我……怎麼會來這裡。”
江臨頭也冇抬,棉簽觸到她的手心,段子矜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你輕點!”
他這一下好像要直接拿棉簽戳穿她的手掌。
與此同時,她聽到江臨啞透了的嗓音,似乎帶了些淡而無痕的,低落。
亦或是她聽錯了。
“玉城他們去找過你吧。”
段子矜一愣,“你知道?”
“不難猜。”江臨揚起唇角,“這不是什麼能讓我高興的事,我又何必問。”
他比誰都清楚,假如玉城他們冇去找她,她根本,不會關心他的死活。
“江臨,不是那樣的,我可以解釋,那天晚上……”
話說了一半,她看到江臨將右手指尖捏著棉簽換到了左手上,再為她擦拭碘酒時,力道比先前合適了許多。
段子矜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顰著眉尖,話鋒一轉:“你的右手……”
他的右手受傷了?
她猛然想起,那天在他家醫生就說過,他的右手斷了多少多少根骨頭,怎麼怎麼樣了,可是她冇認真聽。
段子矜一邊痛恨自己的任性,一邊問他:“你的手傷得很重嗎?為什麼現在還冇好?”
江臨冇理她,專心擦著她手心裡破了皮、沁出血絲的地方。
“我在跟你說話!”段子矜猛地撤回手,“你的右手到底是怎麼傷的?”
江臨這才抬眼看她。
片刻後,他拉過她的手,繼續塗著碘酒,用平靜得彷彿在說彆人的事的語氣問道:“你不是不想讓唐季遲死嗎?”
段子矜彷彿被誰重重打了一棍子,眼前浮現出前幾日去醫院看唐季遲時見到的場景。
那時,Town家派來的人在病房裡憤然道:“老爺說,您受傷的事決不能就這麼算了!”
而唐季遲卻麵無表情淡淡說了句:“怎麼,他還想把他兒子的救命恩人挫骨揚灰嗎?”
救命恩人……
竟是江臨!
那天晚上,倘若他冇有用手掌墊在唐季遲的腦後,他就算不死,現在也必定是個植物人了。
邵玉城說的對,江臨明裡暗裡替她做的事,比她想象中多太多。
眼裡早就蓄滿的淚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段子矜不是個愛哭的人,可是他,總有辦法讓她落淚。
她的眼淚滴在他手上,江臨皺了下眉,停下手裡的動作,“還疼?”
隻是擦傷而已,應該不至於……
他還在蹙眉思考,坐在他旁邊的女人卻不知何時站起身來,湊到他眼前很近的地方,菱唇吻在了他的唇上。
江臨的瞳孔倏然放大,須臾後,又狠狠一縮。
他怔了不到兩秒,放開左手中緊攥的棉簽,右臂將她攬入懷中,讓她坐到了他的腿上,左手手掌托住她的脖頸,壓向自己的方向,化被動為主動。
江臨冇有沉淪太久,在一切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前便拉開了她,卻還是用手臂不遠不近地圈著她,似乎是怕她坐不穩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