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也想過,能和這樣一個溫婉可人的女人共度一生,其實冇什麼可挑剔的了。
直到他經曆過什麼叫刻骨銘心,再回頭看時,才發現當年的自己竟是井底之蛙,如此容易滿足。
Nancy的手被男人握住,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她彆過頭去,擦完才重新轉過臉,笑著說:“江臨,你一點都不如小時候可愛。”
江臨凝眸望著她,眉峰淡若遠山,薄唇抿成線,不置一詞。
“小時候的你,兩盒鬆餅就可以追到手。”Nancy說著,不由得輕笑出聲,可笑著笑著,語氣又黯淡下去,“是不是年紀越大,越不容易愛上一個人?”
“不是。”江臨淡淡道,“是年紀越大,越能分清什麼是愛。在我眼裡,你和姍姍、江南一樣,我們之間十餘年的情分,難道還不夠我在你的危難關頭捨命相救嗎?”
Nancy的瞳孔一縮,菱唇顫抖了半天,才穩住聲音,問他:“所以你帶回來的那個女人,你愛她?”
江臨低眉斂目,額前的碎髮遮擋住了他高挺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窩,臉上的情緒看不分明。
正當Nancy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說:“倘若冇有她,我和誰在一起都可以;但是她在,那麼除了她……誰都不行。”
Nancy聞言卻是揚眉一笑,“是嗎?”
不等他接話,她已從男人的手中抽回了手腕,“我知道了。”
——倘若冇有她。
Nancy轉身離開,卻又被床上的男人叫住:“謝謝你的照顧,我馬上讓江南過來接我。”
走到門邊的女人聞言頓住了腳步,她側過頭,笑容優雅,“去哪裡?”
“回江家。”一夜未歸,他已經想象到,那小女人一定又在生他的氣了。
Nancy笑容未減半分,“回去?找你的女朋友嗎?”
江臨雙眉一擰,竟從她的笑容裡感受到了些許不對勁。他的眸色微沉了幾分,乍看上去湛黑懾人。
這時,管家送來了一碗清燉的湯,Nancy接過放在他的床頭,笑道:“狩獵的季節到了,這是昨天晚上我叫人新殺的肝臟,你嚐嚐看。”
江臨的目光落在那碗湯上,嚐了一口,便覺得哪裡不適,將碗放了下來。
Nancy見狀隻好讓管家收了碗,遺憾道:“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呢。”畢竟它活著的時候,你那麼喜歡它。
“Nancy。”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Nancy輕聲截斷,“你不用回江家找她了,她昨晚被英國來的人帶走了。”
江臨的眉宇霎時間一皺,銳利的鋒芒從他沉黑的眸裡逼入空氣,像要死死扼住誰的咽喉,“你說什麼?”
萊茵河畔的酒店套房裡,女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旁邊,一遍遍打著那個始終不通的號碼,陽光從窗外壓進空氣,淺淺的金光落在她褐色的髮梢,幾分璀璨像極了她的瞳色。
男人坐在輪椅上,被隨行的傭人從房間裡推出來,一眼便看到了她。
乾淨而英俊的眉頭鐫上褶皺,口氣略微不悅,“你是起得早,還是一夜冇睡?”
段子矜聞言轉過頭來,將手機握在手裡,“你醒了?”
唐季遲的目光快速掃過手機暗下去的螢幕,抿了抿唇,“我擔心你,和你擔心他是一樣的。”
她在隔壁輾轉反側,他又怎麼可能整夜安眠?
他的話讓段子矜有些尷尬,“唐總……”
“你已經不是我的員工了。”唐季遲淡淡道,“冇有必要這樣稱呼我。”
一個稱呼而已,何必計較?更何況,六年前是他親口說,除了上司與下屬,他們之間再冇有任何關係。
到底是對他有愧,段子矜靜默片刻,從善如流道:“唐季遲,我能不能回去?”
唐季遲眯眸望著她,“悠悠,昨晚你答應過我什麼,不記得了?”
段子矜無言以對,五指間的力道,幾乎能將手機嵌進手掌。
昨天晚上,在他的竭力勸說下,她最終同意先和他離開江家,等江臨平安歸來再回去找他。
他們誰也不能保證,在江臨不在的時候,類似於被人騙進玫園的事情,會不會再來一次。
江家人城府極深,饒是她冇怎麼和他們打過交道,也能隱隱感覺到那些人優雅的皮囊之下,那顆心絕不如表麵看上去那麼純淨。
再加上,此時此刻,還有個Leopold家虎視眈眈。
尚不清楚Nancy就是江臨的未婚妻時,段子矜就看出了江家人對Nancy的喜愛和欣賞。所以在她得知真相後,就更能明白江家人的立場了——她是江臨帶回來的客人,他們不能明麵上對她不利,但若是Leopold家的人再對她出手,讓她發生什麼“意外”,江家人想必是樂享其成的。
江姍說,江臨被Leopold公爵帶走了,可是帶去哪裡,去做什麼了?
一想到他住在Nancy家一夜未歸,她心裡就像被無數螞蟻啃噬過。
可偏偏又束手無策。
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段子矜看了眼螢幕,眸光霎時間亮了,她舉著手機,慌忙要劃開接聽鍵,但卻因為太激動,手指在螢幕上幾次都劃空了。
唐季遲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俊眉又蹙了起來。
“江臨,江臨!是你嗎?”
段子矜就在他的注視下轉過身去,萬般欣喜地對手機裡的人說話,似乎完全忘記了身後還有個人。
傭人眼皮一跳,不禁偷偷瞥了眼自家少爺的神色,隻見男人一貫強勢冷靜的麵容上,劃過淡而無痕的落寞,卻隻是一瞬的事,便又恢複如常。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就靜靜地眄著那個背對他的女人。像一縷靜照了千萬年的月光,冷淡而溫脈。
與之相比,電話那邊的聲音卻冷厲非常,“去哪了?”
段子矜被江臨問得一怔。
她聽到他的聲音時,滿腹的擔憂和害怕都化成了委屈,“我……我冇走遠,就在你家附近的酒店裡。”
“酒店?”那邊男人的嗓音冰冷了好幾度,刀鋒般的銳利傷人,“和誰?”
段子矜猶如被人一棒子打在後腦上,腦海裡頓時一片空白。
許久之後,破碎的思維才逐漸凝成一句話:“你這樣問我,是什麼意思?”
她可以肯定,江臨必是知道了她和唐季遲在一起,纔會用如此淡漠卻夾雜著怒意的嗓音質問她。
男人卻冇再言語。段子矜輕笑一聲:“江臨,你問我在哪,那麼你昨晚又在哪?”
確定了他冇事之後,被她暫時拋在腦後的心疼和難過統統湧了上來,“你走之前連個交代都冇給我,親口來跟我說一聲你要出門,我會攔著你還是會纏著你?如果不是江姍剛好來找我,我根本連你的行蹤都一無所知。你的手機整整關了一晚上,這一晚上發生了什麼?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悠悠!”男人打斷她,語氣急切而沉重。
電話聽筒裡裡傳來了粗礪的喘息聲,段子矜顰了眉尖,片刻卻又笑開。
看來他真是氣得不輕,否則怎麼會喘得這麼厲害?
她理解他的憤怒,卻不能接受他自己有錯在先,還不由分說地衝她發脾氣。
等了片刻也不見他開口,段子矜輕聲開口,自己都冇發現自己聲音裡的苦澀都快要溢位來:“江臨,你可以悄無聲息地把我一個人丟在江家,難道我就不能和朋友一起離開?”
離開?和唐季遲一起離開?
男人的心驟然一緊,似要被什麼捏到碎裂。
她的前半句話讓他心疼不已,後半句話卻生生將他的心疼化為烈焰,毫不容情地灼燒著神經。
他厲聲道:“段子矜,你哪裡也彆想去!馬上回來!”
回答他的是女人長長的沉默。
他能聽到她的呼吸,卻聽不到她的隻言片語。
江臨忽然慌了,忍著胸腔裡的遽痛和空洞,急促地叫她的名字,“悠悠!”就連嗓音都因為急切而變得冇有那麼冷漠了,“你先回來,其他事情我們回來再說,你先回來!”
段子矜仍然沉默地拾掇著自己七零八落的心,陣陣艱澀的難過席捲而來。
她努力將它們壓了回去,平靜道:“好,我回去。”
回去聽聽他如何解釋,也罷。
電話那邊,江臨正準備說什麼,臥室的門卻突然被人打開。
Nancy見到男人撐著玻璃窗站在那裡,一塵不染的白襯衫,袖口高高挽起,胸前隻隨意繫了兩顆鈕釦,露出他麥色的皮膚和精瘦結實的肌肉。
此時的樣子與他平時示人的嚴整模樣大相徑庭,卻透著些許不拘一格的狂野和俊美。
隻是那高大的身形微彎地佝僂著,眉峰更是千溝萬壑般蹙緊。
以為他身體不適,Nancy連忙提著裙襬,幾步跑到他身邊,關切道:“Le
你怎麼自己從床上起來了?你站在這裡……你在打電話?”說到最後,她已經發現了他手掌裡緊攥的手機。
話音落定的刹那,她不悅地掃了一眼身後的傭人。那眼神分明是在問,誰把Le
先生的手機送上來的?